我们到了一处幽静的小巷，我再也拖不动他的身体了，鲜血几乎浸透了我的身上的衣服。
我放下了曦夜的身体，背上的十字架也丢了下来，四处看着。
哪里...哪里有人...哪里有人可以帮帮我...
人类的身体...如果不止血的话...一定会死的...
他呼吸的声音，好像非常痛苦，胸口的衣服也已经全部被血濡湿，我让他靠在墙边，拼命按住他的伤口，可是比起刚才，他身体的温度又低了一些。
“德...德丽莎...”他在叫我。
“在！我在！我在这里！曦夜！你听到了吗？”
血染红了我的双手，我哭喊着回应他虚弱的声音。
“不要...哭呀...”他艰难地挤出了一个笑容，眼睛眯成了缝隙，一只手颤抖着抬起了一点，我赶忙抓住了那只手放到自己的脸上。
他的手心，已经变得好冷，明明之前还是那么暖和。
“你不能睡，不能睡！”
我使劲掐着他的脸。
“你还记得吗？你说过，要带我去吼姆乐园玩呢……你还要，还要带我去买玩偶呢，你还要...你还要带我去见好多好多新的东西...”
“对不……”
“不许你说这种话！骗子！大骗子！你睁开眼！睁开眼睛看看我啊！”
眼泪不争气地往下落着，他是对我那么重要的人，现在的我，才真正认识到这一点。
他的嘴唇逐渐开始发白，血慢慢地变得粘稠，伤口却也逐渐干涸，嘴巴虽然还在一开一合，但是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。
“不行...不能...”我看着他，眼睛移向他的身体。
不，不行。我使劲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。
我是吸血鬼，但如果对象是人类，一定会被感染成类似死士一样的存在...我不要！
可是……还能……还能怎么办……
“姐姐，你是……来带我走的吗？”我抹了抹脸上的泪痕，停下了抽噎。
“德丽莎。”
我转过身。
姐姐缓缓向我走来，眸子里就像当初答应陪我出来时那般坚毅。我们是姐妹，我很了解她。
“和我回去吧。”她向我伸出了手，冷漠的表情一如既往，“是我当初把你放出这个牢笼的，所以，我也必须要重新把你带回去。”
“姐姐。”
“对不起，德丽莎。”
“......”
真是令人讨厌的字眼啊。
我赢不了姐姐。
也救不了曦夜。
“我……我会和你一起回去。”我的声音在颤抖着，“但是——”
我扬起了头，指着身后几乎已经毫无生气的男子。
“你必须救活他！我知道，姐姐的血液可以救活他，但是我……我做不到。”
“只要你能让他活下去，”我的语气平静了一些，抚着他的脸，重新跪坐下来，闭上了眼睛，就像之前对他撒娇那样靠在他的身边，
“你让我做什么都愿意。”
姐姐的脚步，似乎停顿了一下。
“没想到，你会对一个人类...”
她的语气也停顿了一下。
“总有一天，你会后悔的，德丽莎。”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，我抬起手，抱紧了他的脖子。
“我不会。”我说，“再也不会了。”
狰狞的金属响了起来，刺耳的嗡鸣让我不得不睁开眼睛，仿犹大被轻而易举地打开，一把血色的短匕出现在姐姐手上。
“希望他值得。让开。”
我放开了曦夜，任由姐姐把他的身体放平在地上，用短匕在手心划了一刀。
血从姐姐紧捏的手中流了出来，连珠般一滴滴地落进了曦夜苍白的唇里。只是一滴落进，他的喉咙就动了起来，血色回到了他原本苍白的脸上，胸口上，衣服里干涸的伤口在一点点地软化，一点点地愈合，最后连疤痕也没有留下。虽然他看上去还是个血人，可我知道，他已经转危为安了。
“曦夜...”我轻声唤着他的名字，抚摸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，可他还是没有醒过来。
他以前最喜欢用自己没剃的胡子扎我的脸，总是在我快要发火的时候才会停下来。只有这次，我自己把脸凑了上去，轻轻地蹭着。
是熟悉的酥麻感，他的体温渐渐有了回升，就连皮肤也开始温热了起来，心脏恢复了跳动。
你不是最想要我给你膝枕了吗？看呀，你就枕在我的膝盖上呢。舒服吗？
这么多天来，辛苦你了。我知道人类每天也是需要吃三顿的，但是你为了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吧？和刚见到你的时候，瘦了不少呢。
下次请不要像个傻瓜一样，看见别人落难就心软地去救呀。苦了自己是小事，如果再受这么重的伤，没有人会跑来救你了啊。
你总是那么温柔，想用你的温柔去包裹整个世界吗？笨蛋，别人可不会都像我这样啊。
早知道第一次见面咬你一口就好了，后面也不会有这么多烦心事。
害得我，害得我又想哭了呢...
好想，好想再次在你的大衣里躲阳光。
好想，好想再次让你喂我试管里的血液。
好想，好想再次钻进你的怀里撒娇。
好想，好想独占你一个人的温柔啊。
我再次流泪了，看着他的脸，我吻上了他的唇。
这是我上次在电影院看见的，那时，他就在我的身边，他告诉我，这是用来表达“爱”的方式。
我……也能拥有“爱”吗？
“走吧。”我轻轻地把他放回靠在墙上的姿态，站起了。
“距离天亮还有点时间，不要等他醒过来吗？”姐姐背好了仿犹大，背对我，看着东边的天空。
我摇了摇头，盯着她的背影，拉上了她的手。
“他如果真的醒过来，我就走不掉了。”
“我已经通知了天命的人，不用担心他的安全，德丽莎。”
“嗯。”我轻轻地点了点头，跟上姐姐的脚步，再也没有回头。
“我其实……很羡慕你，德丽莎。”
我们已经走出了城市，东方泛起了鱼肚白的颜色，天命的成员开始在我们身边聚集。姐姐突然说。
她看了看我，又继续看向前方。
“我...我没有任何之前的记忆，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复活的意义在哪里。我睁开眼睛的时候，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奥托大人。他看我的眼神...很炽热，就像你刚刚看着曦夜的眼神，一模一样。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他。”
她看着街边的风景，眼里不知不觉地流露出哀伤。
“是不是因为，我没有‘心’呢。”
我沉默着，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。
掌心之中，曦夜胸前的第二颗纽扣闪着圆润的光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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